第A15版:副刊

打箬子,裹粽子

□如东 杨红兵

裹粽子,是端午节时老家那一带的习俗。

老家裹粽子,用的是芦苇叶,但是,选取芦苇叶的动作却被称为打箬子,这就让裹粽子的准备之举平添了一些诗意。

人勤“夏”来早。

按说裹粽子一般也要等到清明之后谷雨左右,当然立夏之后就更常见了些。可一些赶时鲜的村民却顾不上这些,甚至在春意初有之时,就有了尝鲜之举。其时,首要解决的事是打箬子,有之,方可行“有”米之炊。

彼时,因为时令尚早,芦苇才刚刚从冬眠中醒来,睡眼惺忪,叶片也才刚刚舒展,长度一般不足一尺,宽度亦只在两指左右。可赶时鲜的村民丝毫不以为意。这个时候,邻家婶婶们就套上长筒胶鞋,将花钩(小时候拔棉花秆的一种器具,一个尺许长的前面带弯钩形状的小农具)绑在一根长竹竿的一端,涉水而行,当看到心仪的芦苇叶时,只见她们手腕一个快速翻转,那刚刚还在水面摇曳生姿的芦苇叶便听话地来到岸边,温驯地走进她们束在腰间的袋子或挎在手臂上的竹篮。这些动作,大多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,在河边自成一道风景。我曾经尝试过几次,芦苇叶总是被折损、划破,惹得河边打箬子的人们阵阵发笑。

这个时候,我却也有独得之乐。我会扯下靠近岸边的芦苇叶子,将其撕成长条,缠着父亲帮我将其编成风车,然后,再折断一根相对长些的芦苇,将风车穿在芦苇秆头,打一个小结,然后举着风车逆风奔跑,芦苇风车就会快速地旋转起来,后边便会是一串追逐的小伙伴……

箬子打好之后,要回家先用水洗干净,再放到开水里烫一下,这样,既起到杀菌的作用,又增加了箬子的柔韧度,不容易被折断或弄坏。

裹粽子的线也是有讲究的,我们今天看到的几乎都是类似于捆螃蟹那样的布绳子,只是较之稍微细小一点罢了,甚至有的人家直接用塑料带子去捆绑,就未免更加草率了些。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,裹粽子的众多模具相继面世且不断更新升级,实在是将一项意味深长意蕴深远的活动变得面目可憎无味无趣。老家那边,通常是用上一年收割晒干的菖蒲,将之划成若干长条来裹粽子。菖蒲柔韧度好,裹好不易松散,兼有菖蒲的清香,如此作为才是本色出演,才可堪称名副其实的裹粽子。

家乡的粽子一般只有两种造型,最为普及的就是“一把抓”,就是将三四张箬子稍微错开些平铺掌心,将其旋成圆锥形,然后将浸过水的糯米倒入,再顺势将其余叶片缠绕捆绑结实即可。这样的粽子在家乡是普及的。我三舅母却是心灵手巧独辟蹊径,胖胖的她总是能够轻巧地裹出“太斧头”粽子,就是粽子的形状像一只斧头一样,且不用额外捆绑,其最末插入的一根箬子尾巴从“太斧头”中心横穿,用钩针拖拉拽紧即可。“太斧头”可谓大家闺秀一般,在一众“一把抓”造型的粽子中甚是抢眼,清秀得很……

其实,于诸多造型的粽子当中,我最喜爱的还是“针线包”粽子。“针线包”粽子耗时费力,虽然名曰“包”却一点也不像包子,四四方方的,就像一个小正方体一样。它体积不大,通常我两三口就可以吃掉一个,但是,做起来却是极其耗费功夫。“针线包”粽子,需要将箬子划分成半厘米等宽的长条,然后,将这些长条像编结俄罗斯方块那样十字交叉铺叠,最终形成一个边长4厘米左右的正方体,留一小孔往其中灌入糯米后封口即可。“到嘴不到肚”是我父亲对它的评价,可能是因为“针线包”粽子小容量的缘故吧。

记忆中,家乡的粽子几乎都是以糯米为主,偶尔,一些邻居家也会放入赤豆、花生米,再到后来,蜜枣乃至咸肉等也成为馅料。可我,却最喜欢吃纯粹的糯米粽子,也许,我潜意识里喜欢的是粽子原有的味道,那种家乡固有的原生的风味。

想着想着,不自觉就来到了家乡的小河边,岸边的芦苇叶随风轻摇,一浪挨着一浪,发出些许的沙沙声,慢慢地从河这边渡到河那边去了,似乎儿时父母呼唤回家吃饭的声音,极远又极近,模糊又清晰。

我顺手扯下一片芦苇叶,慢慢地将其做成芦苇哨子,放到口边一吹,单调但悠扬的芦苇哨子的声音便在河畔响起,盘旋着飞向水面,惊得嬉水的白鹭扑棱棱飞起。

瞬间,那些遥远的快乐抖落尘埃,从远方奔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