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浙江慈溪 潘玉毅
小的时候读书爱做笔记,看到好的句子总是忍不住想要把它们摘抄下来。家里那些软面抄、硬面抄,甚至奖状背后的空白面,到处都留有我的“墨迹”。
抄笔记,春秋两季最好。因为天气凉冷适宜,手指头也灵活,而冬天和夏天的体验感则要差一些。早前农村里没有空调,冬天天冷,寒风透过窗缝与门缝溜进屋里,不一会儿就把手“握”得麻木了。虽不至于像宋濂在《送东阳马生序》里描述的“天大寒,砚冰坚,手指不可屈伸”,却委实是很不方便。而且不光手冷脚也冷,对个人意志是一种极大考验。
树挪死人挪活,后来我悄悄地把阵地转移到了被窝里:将被子团成一个堡垒模样,身子匍匐在里厢,半趴着,书半倚着枕头,方便翻阅,笔记本则顶着书的底部。看似寻常,实则每一样物件的摆放我都经过精心部署。只是尽管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,但还是会有淘气的冷气钻入被窝里来,冻得我鼻涕直流,手帕一会一擦,十分不得劲。但对书的喜爱可抵一切不适,我常常一看就是半夜。
冬天读书不易是因为太冷,夏天则是太热。没有空调的那些年,消暑除了用井水,只能靠电风扇。彼时风扇的功率大多不大,除非凑到近前,不然在三伏天吹出来的风像是经过了高温的蒸煮,总是隐隐约约地冒着一股热气。若是停了电,连风扇都没得用,便只能人工手摇大蒲扇。
一边看,一边摇,乍看逍遥得紧,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么无奈。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倒是可以将窗户打开,借借外面的风,一等太阳升起,屋外进入炙烤模式,但凡还能透气,抵死不愿开窗。
热归热,书还是要看的。一张桌子,一条凳子,一本书,一支笔,一个本子或是数张纸,便是我夏日读书的全部家当。方式照旧,一边看,一边记。书里的世界当真精彩,一进入,便出不来了,浑然不觉天热。读着读着,抄着抄着,手上就出汗了,汗渍通过手臂渗到纸上,不一会儿就打湿了纸面。遇到汗水,墨会化开,像画似的蔓延开来。为了避免“殃及池鱼”,只能稍微停一会儿。然则有时读到精彩处,遇到喜欢的句子,不免心里焦躁。“夏天烦天热,冬天怕天冷”无疑是我当年读书的真实写照。与之相应,我每到冬天盼春天,每到夏天又盼秋天。如今转念想想,读书有期待其实也是一件让人开心幸福的事情。
今天,几乎家家都有空调。天热时,空调一开,凉风就会“嗖嗖”地塞满整个房间。遗憾的是,有了好的条件,却没有了读书的闲心和时间。人活着总是免不了要为生活奔波。诸事冗杂,让静心读书变成了一种奢侈。求而不得时,往事翻涌而来,忽然觉得,以前条件尽管艰苦,但能心无旁骛地读书、抄书,也挺好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