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曹冬云
接到一个来自湖北的陌生电话,电话那头传来带着湖北口音的女声:“冬云,你好吗?我是‘喊叟敛’……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,在心里揣测是不是接到了诈骗电话,见我没说话,她又急切地说:“冬云,我是你小学时教过你的韩老师,韩素莲,我曾两次回阿瓦提找你,一直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,今天终于联系上你,知道我有多开心吗?”听着电话里激动和有些熟悉的声音,我的眼眶瞬间湿润,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初见她时,一件白色小翻领短袖衬衫,一条卡其色长裤笔挺无折,身材适中,略圆的脸配以齐耳微卷的短发,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,脸上漾着明朗的笑容,虽说是九月开学第一天,却感觉如沐春风。韩老师用普通话说:“同学们好,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,教你们语文,希望大家好好学习,将来建设家乡、报效祖国。”她的声音介于女声的纤细与男声粗沉之间,听起来抑扬悦耳,接着韩老师说:“今天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,让我也认识下你们。”我们都悄声相互询问着怎么介绍的时候,韩老师说:“就说你们的名字,几岁了,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,住在哪儿。”接下来就是大家的自我介绍,韩老师很认真地倾听我们的介绍,一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。介绍完以后,她说:“我很高兴认识可爱的你们,你们要团结友爱,好好学习,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,下面我们开始上课学汉语拼音。”
记得在学习拼音“s和shi”“n和l”的发音时,我总是混淆不清,韩老师就走到我面前叫我看她的舌头位置,她说把舌头抵在下面牙齿发声念s,把舌头顶在上颚发声念sh,同样n也是把舌头抵在下边牙齿发声就念n,把舌头抵在上边牙齿发声就念l,我掌握了要领后发音,果然正确了,再也不会把“南京”念成“蓝鲸”,把“奶奶”念成“来来”了。
别的老师上完课就会回办公室,而韩老师每次下课,都会留下来陪我们聊天,解答问题,公正地处理同学间的矛盾,下课她会陪女生们跳绳、踢毽子、带领同学们玩老鹰捉小鸡。她是母鸡妈妈,我们是小鸡,会帮学习困难的同学再进行辅导。
为了调动我们对学习的积极性,韩老师买来红纸剪出一朵朵小红花,凡是作业认真完成、考试成绩好的同学就多奖励小红花,到了学期结束之前,同学们再凭积攒的小红花去兑换铅笔、橡皮和卷笔刀,这一方法极大地激发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,每次期中、期末考试评比,我们班都是年级第一。
电话里韩老师兴奋地回忆着往事,聊到韩老师调回湖北离开那天的情景,我们都有些哽咽。当载着韩老师全部家当的卡车行驶到县委大门时,全班同学都蜂拥上去,哭喊着:“韩老师不要走。”韩老师从车上跳下来,我们团团围住她,牵扯着她的衣袖,泪流满面地哭求着韩老师不要走,韩老师也噙着泪水拥抱着我们,劝慰着我们不要哭,叫我们要好好学习。纵有太多的不舍,离别终将到来,看着汽车渐行渐远,我们悲伤地坐在路牙上,抽泣平复着离别的伤心,那是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离别的苦涩与心痛。韩老师说:“我从汽车的倒车镜看到你们奔跑着追逐汽车,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流淌下来,我也明白,此后我一半的心都将留在这里。”
电话两头的情绪被一根线紧紧相连,内心波澜涌动。“你快加我这个电话,也是我的微信号,我们以后用微信交流。”韩老师的语气依旧爽朗亲切,时隔四十年未见,如今在电话中再续前缘,我的内心温暖慰藉,仿佛又回到韩老师教我们的时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