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浙江台州 梁文君

自来水公司抢修队的老张，50多岁了，从小工干到师傅，现在又成了我的师傅，从业几十年了，对基本技能，是妥妥地拿捏。他最引以为傲的，就是更换阀门时，不需要去关闭总水，直接带水操作，甚至在冬天，也是如此。

每次看到脱缰的水龙瞬间被他截流，我总是掩藏不住一脸的羡慕，这个时候，老张看上去非常神气。

“好好跟我学，学我的手法，学我的站位，这份能耐，你也会拥有。”

但我总觉得老张只是这么随口一说，比如他的站位，随机性极强，没有规律可循。比如他的手法，正着来，反着来，正正反反，信手拈来。渐渐地，我也就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了。

这一天，我跟着老张，去换一只阀门。配合他挖开石渣地，整出一个容得下阀门回旋的余地，剩下的事，只能交由老张来完成。

只见老张袖子一卷，转动扳手，麻利地拆下了旧阀门。阀门拆下之后，照例是喷涌而出的水流，照例是老张拿起了预先开启了的新阀门，再往出水口一凑，紧接着是顺时针旋转。没想到那一刻，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，卡了壳，老张好像没对上丝口，尝试了好几次，都没有成功。

水位在快速升高，一会儿就漫过了操作坑，一会儿又漫过了老张的脚背，由于没对上丝口，喷溅的水让老张全身都湿透，好在这是在大热天，即使没被水弄湿，也会被汗浸湿，所以，湿不湿倒是无所谓。

或许是觉得在徒弟面前失了脸，老张显得有些尴尬，站起身，直了直腰，看了看天。

“没想到呀，没想到，一块石头，顺着水流，堵在了阀门的下头，怎么拨弄，都拨弄不走，哎，亏得我老张今天在阴沟里翻了船。”

我说：“师傅，你先歇上一会，抽支烟吧，调节调节心情，琢磨琢磨对策，如何？”

我递过一支烟，给老张点上。说到底，也是我工作没做到位，挖的坑太窄、太浅，到头来坑了师傅。我跟随师傅这么多年，其实早已经看出了症结所在。正所谓当局者迷，旁观者清。于是不无小心地提议道：“师傅，你先出来，换一个站位，直接面向出水口，那样力气可能会更到位，丝口的接触点，也不容易被水流荡开。还有下面既然遭石头堵塞，那么是不是可以试着最大限度地从上面的左侧开始旋转，待丝口进去大半圈后，再往上抬一抬，下面的小半圈，就好办了。”

老张瞟了一下我：“真看不出，你小子，还有藏着掖着的一出。”

果然，只见老张三下五除二，不一会儿，阀门就换好了。老张使劲甩了甩手上的水，笑着拍了拍我的肩，说：“有长进，你可以出师了。”

我知道，这也怪不得老张技术不行，只是他急于在徒弟面前表现自己，才把自己的工作思绪带进了坑里。

本来，这世上，预料之外的事情太多，当我们遇到困难，不妨先松一松手，换一换思路，改变一下人生的站位。也许，所谓的困难，压根就不能称之为困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