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仪征 晴川

久未联系的发小打来电话，说雪塘的荷花今年突然开了，有空回来看看吧。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儿时那一塘荷花盛开的情景来。

乡下孩子，每个人心中都生长着一亩清凉的荷塘，每个人梦中的荷塘都开满了荷花，微风过处，漾着永恒的涟漪。我们采荷叶、摘荷花、掐莲蓬，嬉于叶下。一场盛大花事正在进行，荷花迎着阳光，挺立在风中，仿佛每一瓣里都端坐着一片五彩祥云。我们欣喜、抚掌、微笑，我们兴奋地呼喊、奔走，像一群鱼儿在水中游动，把父母的嗔骂远远甩在身后。

如今，父亲的呵斥已成风中静默的回响，母亲的叮咛，也随消逝的乐声和暗淡下去的虹光日渐模糊，与那只夕照里斜立荷枝的翠色小鸟，以及石桥上素裙迎风的邻家小妹，一起沉入了记忆的河床。此刻荷花开得正烈，而青春已经远走，凝眸处，除了明月、清风，只剩下怀思、默想。

曾经的荷塘干涸并且消失了，荷塘里的荷花也被慢慢长大的孩子遗忘，荷叶郁结着愁怨，流淌着忧伤，那是我们心口的朱砂痣、窗前的白月光。如今突然又开了，好像失去的时光又回来了。我能够想象池塘里的孩童嬉戏的情景，他们和当年的我们一样，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们，也将从童年、少年跑向中年，也将有一双搏击长空的翅膀，飞过荷塘，飞向远方，把目光留在粼粼的波光中，双脚把脚下土地踏得尘烟飞扬，啪啪作响。

“燕子去了，总有再来的时候”，如谜一般的荷塘，哪怕再次消失，也会隐居于心的一角，成为一个人永远的存在，即便隔着悠远的时光回眸，也永远不会荒芜、干涸、消失。一朵朵的旧年荷花，擎在荷叶之上，成为夜晚的星星，村庄的灯火，亮在每个人的心口，泊在每一次的梦中，仿佛遥远，却那么贴近，让人孤单，又时觉美好。

鸟儿长大离巢，我们长大离家，在山水里跋涉，捶打；在迷幻的梦境里中漂泊、游荡，脚跟始终朝着那片遗落的荷塘和涵养荷花的水源方向。好像现在，我的眼前依然是午后塘边的那个小小少年，我们久久看着面前的一池荷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