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萧城

上过学的，没有不知道这么一句话的，那就是：考考考，老师的法宝。当过二十多年老师的我，自然更是深有体会。在我的印象里，我们那时的考试有点像过节，因为主要就是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两次。所以我们碰到期中和期末考试就特别重视，一是可以借以检验一下平时学习的效果，二是到了考试，就意味着离放假放飞的日子不远了。

那时候哪里有今天各种辅导班的概念呢？更何况是乡下。放假真的是放假啊！让绷紧了一学期的自我有一个真正的放松调整期。有时看到现在的学生，且不谈寒暑假了，就是周末时间都交给了各种学习班兴趣班……我不免妄自思忖：究竟是给学生一个间断性休整时间好呢，还是把所有周末假期都变成辅导培训好呢？这是时代发展进步使然吗？我们那时候，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的钱拿来付给培训辅导班。不如此争分夺秒，不把每一秒钟都投入学习，就会被时代抛弃、淘汰？虽说自己当过二十多年的老师，也为人父母，这张考卷，还真的没有回答得太好。

我清晰记得我们那时的学习也苦，或许是寒暑假和周末把所有的苦都稀释了吧。有人会说你是今天所谓的学霸吧？是，也不是。所谓是，确实从农村出来的孩子，我不觉得除了学习还有其他更好的改变命运的有效方式。父母对我学习非常严格，我自己也非常勤奋。父母都睡了，我还在煤油灯下刷题。学校晚自习时间到了，统一停电，我又和一些同学点起蜡烛，继续刷题。舍友们都开始卧谈会了，我和个别同学倚靠在门外边，在宿舍走廊里继续看书。那时有个农村孩子跳龙门的捷径，就是报考中师，非常难，中师都是先于重点高中录取。在正式考中师的考试之前，还有个资格遴选考试，只有过了这个资格考试，才可以参加最后的一次正式考试。我在资格遴选考试中考了全乡镇的第二名，第一名是复读生……

所谓不是，是说学霸哪里会天生？我人生第一天入学幼儿园时，村里风俗要求孩子必须自个儿去，不能家长陪送，否则预示孩子未来没出息。可是我就是死活哭着要妈妈送我去，这可急坏了望子成龙的妈妈：这个多少年传承下来的规矩可不能在自家孩子身上破了啊！从来都是在严父旁边扮演慈母的妈妈，那天早上在路口一遍遍厉声呵斥我，年幼的我只好一路不停抽泣着一个人完成了入学报到。这何来一点点学霸的影子呢？有一两次期末考试只考了95分以下，气得父亲摔碗，责罚我跪下……

因为考试考得好，有两个镜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一是在小学时的一次期末考试，全乡镇实行统考。我自我感觉考得很棒，加之期末考试之后就是期盼已久的长长的暑假，我和几个同学开心地追逐着来我学校监考的老师离开，自行车后面就夹着我们的试卷，笑声、欢乐声撒了一路，我记得我们送出去老远老远，都到了邻村。当自行车上了大路，我们再也追不上了，才停下欢乐的脚步……那时的考试，成了我们的才华试验场，成了我们证明自己的地方，考试带给我们自信、骄傲，带给我们来自老师的宠爱和乡亲的艳羡，更能带给年复一年辛苦劳作的父母最大、最好、最有效的慰藉。

还有一次是初二的全乡镇统考，我坐在第一排，就在监考老师的讲台下方。途中我们的数学老师来到了考场巡考，还趴在讲台上，不时注视我的试卷。考试铃声响了，交完卷，我立马跑向厕所小解。刚好碰到数学老师。“那道填空题答案你错了，不是0，应该是1。”他对我说。我对老师说答案应该就是0，并把计算的理由和过程一一说明。最后老师对我说：哦，哦，你的答案是对的。这位老师当时是全乡镇有名的数学老师，姓胡，初中毕业后二十多年，我再也没有见过他，如今已经离世多年了，可我和他的厕所对话深深烙刻在我的脑海里。这绝不是自我炫耀，哪个老师不愿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！老师最大的骄傲就是学生超过自己。

我时常想，那时的学霸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呢？老师没有一个是科班出身，农忙时还要承担家里的劳作，可以说是农民兼老师。父母们也基本无暇顾及我们的学习，更多也是无能无力了吧，比如我父亲三年级就辍学了，母亲好不容易读到初二。可是他们永远记得自己的本分，作为老师，就是全部精力无私奉献给岗位和学生；作为农民，就是一心一意把田地呵护在心头。离开了学生，老师还算是老师吗？种不好稻子麦子，还能叫农民吗？

这就是那时我们的考试，每每让我们回眸凝望的岁月之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