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A15版:副刊

话梅糖

□甘肃兰州 贝沅

最近总想再吃到小时候那种话梅糖,它的包装纸皱皱巴巴的,有种蜡一样的质感。第一次见到这种糖,应该是在一次婚宴。小时候的婚宴似乎比现在更热闹,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们聚在一起,兴高采烈地聊天,话题从一开始与新人相关,逐渐跑得越来越远,大人们甚至通过婚宴都能交到新朋友。

但是小孩子不会被这些吸引,他们的目光往往聚焦于桌上盛着糖果的碟子,或者是气泡不断上浮的两大瓶汽水。如果桌上只有不超过三个小孩,大人们会不约而同笑嘻嘻地抓盘子里的糖分给小孩子,而且每个人得到的糖果尽量花色品种都相同。如果超出三个小孩,那就要比拼谁的家长手速快一些了。

姥姥热衷于社交,她的朋友们孙辈年龄也大抵相同,所以我每次去吃席都不愿和姥姥坐在一起,这意味着我一定拿不到几个抢手的大白兔奶糖了。某一次,等姥姥跟桌上的姐妹们寒暄结束,桌上的糖碟里哪还见得到大白兔的影子,我还记得当时我的委屈,嘴巴噘得老高。奶奶拿出盘子里仅剩的几颗话梅糖塞给我说:“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糖,酸酸甜甜的,吃完嘴巴里还香香的,你尝尝看。”我不服气:“每次都拿不到喜欢的大白兔,只拿这个哄我!肯定又骗我!”姥姥笑着说:“你吃嘛,真的很好吃!”

我把话梅糖凑近了仔细看,包装纸主体是黑红黑红的,应该是浸过可食用蜡,软塌塌的,不论颜色还是手感都不能令我满意。然而,一丝丝酸甜的香气往我鼻子里钻,我甚至不确定它是否来自眼前这丑丑的话梅糖。我迫不及待拆开它,想验证它的味道,看看是不是我的鼻子在骗我。

一般的糖果会硬硬的,只能慢慢含着,急性子的小孩会快快地嚼烂糖果咽下去。但是话梅糖没有那么坚硬,它和牙齿碰撞时不会发出清脆的响声。糖果的外面还有层糯米纸,好像糖葫芦一样,它包裹着惊喜吗?我没耐心等糯米纸化掉,直接开始嚼,它有些沙沙的口感,咬下去不是碎裂的声音,而像是不会回弹的泡泡糖,至此,我的口腔里满满都是话梅的酸甜味。我贪婪地享受着新发现的美味。

吃完一颗,我忍不住想要延续这一份酸甜的惊喜。再次观察话梅糖,我发现它的包装纸不只是简单的黑红,而是像熟透的李子晒在太阳下的颜色。拆开以后,那颗小小的话梅糖透着一种肉乎乎的粉色,像是话梅的果核一样。

从那天起,大白兔奶糖不再是我对婚宴糖碟和过年买糖的唯一期待,看起来不起眼的话梅糖以它层次丰富的酸甜取代了奶糖的地位。

很可惜的是,很多年过去,话梅糖改成了塑料包装袋,糖果也闻不出什么香气,就连糖果的颜色都变了。我尝过很多品牌的话梅糖,却再也没找到记忆中的味道了。

偶尔我会想,会有人跟我一样被不起眼的话梅糖俘获吗?会有人和我一样想念它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