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湖南常德 刘年贵

秋天到来，中国人向来讲究“贴秋膘”，比如进食猪、牛、羊、鸡、鸭、鱼、虾、蟹等一些时鲜肉类食材，以补补夏日里亏欠的身子。而地处湘东的茶陵人在此时节唯独偏爱一道素菜，那就是“茄子抖辣椒”。

在茶陵方言中，“抖”表示“捣碎、捣烂”之意。从名称就能看出，制作“茄子抖辣椒”的特别之处，就是不需要下油锅，经煎、炒、焖、煮、炖等烹饪手法，只需将此二者食材稍加工后简单地捣烂即可。

过去茶陵民间烧饭、做菜和取暖，多是烧柴火。煮饭时等锅里水干，米粒快成米饭时，恰好下面燃烧着的木柴也将要燃尽，产生了一大堆红灰，用火钳扒开红灰，放入茶陵本土所产的紫皮茄子和青辣椒——若是没有紫皮茄子，时下市面上所售的青皮茄子亦可，只是味道差些——然后用红灰覆盖茄子和辣椒，煨一阵子，大约三五分钟后，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“噼里啪啦”响声，同时灰堆里腾起一股股小灰柱，这时便可将茄子和辣椒扒出来，拍去上面的灰尘，洗净后放入捣蒜用的石臼内。因为茄子个头大，可以先放入，等其捣成条状小块再放入辣椒——等捣成泥状物了，撒上适量的细盐和味精，拌匀后便可盛出来，这便是茶陵人心心念念的“茄子抖辣椒”。

若是有条件的话，拌入一小勺蒜泥、一小把豆豉和韭菜末，最后滴上几滴香油，那个味道更是绝了！经煨烤后的茄子和辣椒散发独有的焦香味、大蒜头和韭菜的浓郁香气、香油淡雅的幽香、豆豉浓厚的酱香，一波波地钻入鼻孔，一阵阵地勾引着我肚里的馋虫，于是，赶紧装上一大碗米饭，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，瞬间就能下小半碗饭。茶陵也有民谣赞曰：“秋茄子，味好香，餐餐吃得精打光。”

这道菜最大的特色，就是取材方便，制作简便，耗用时间又短，更是特能下饭，故而多年以来一直深受茶陵人喜爱。过去农民从地里干活回来，可以一边生火煮饭，一边去家门口的菜园摘上些茄子、辣椒往灰堆里一埋，等饭熟了，“茄子抖辣椒”也做好了。春种和秋收时节，可以不费大量时间炒菜，又能让农人吃得好好的，有精神头赶在时令之内完成农活，真可谓“一举多得”，劳动人民的智慧，真是让我打心里佩服。

有时候，干活的地方离家太远，中午时分可以用石头垒个临时的灶台，上面架口锅煮米饭，之后去地里头摘来茄子和辣椒，煨好后放入粗瓷碗中，洗净的镰刀把当作杵，将茄子、辣椒捣烂，撒上盐和味精，一道别致的“茄子抖辣椒”便呈现于眼前。大家团团围坐着，有说有笑地享用午餐。这种幕天席地的用餐场景，多年以后，依然让我时时怀念。

而今的我，漂泊在异乡他地，离家日子愈是久远，对茶陵“茄子抖辣椒”的思念愈是浓烈，我不仅怀念舌尖上的美味，心中更多的是挥之不去的乡愁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