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曹冬云
俗话说“小雪腌菜,大雪腌肉”,新疆的冬天要比江南来得早一些,国庆节一过,寒潮就凑热闹似的接踵而至,等不到小雪节气到来,家家户户就开始忙起冬藏来。
记得上初中时,父亲买了两吨煤卸在了院门外,黑黝黝的煤块堆得像小山一样,在纯净的日光照射下,有些煤块闪闪发亮,难怪古人称它为乌金。父亲借来一个大铁丝网筛,筛子孔极大,一头支起悬空,一头落地,让筛子形成一个坡度,他再用铁锹铲起那堆乌黑的煤向筛网投掷上去,一股股乌烟弥漫。大的煤块顺着铁丝网筛滚落,小的煤块和细碎的煤屑则从网孔中漏下,这样煤块煤渣就做了分离,大块的煤由父亲搬运,剩下小的煤块我和弟弟用柳条筐运回院子里的煤池。运完煤块后,父亲将网筛撤除,重新换上细小网孔的筛子,再重新做一次分离,在剩下细小的煤屑里参入适量的泥土混合均匀倒入水,用铁锹不停搅拌,在水与泥土深度融合下,煤屑最终和成“黑面团”。这时父亲就坐到一边休息了,轮到我和弟弟上阵,我们蹲在地上,用手抠下一小团煤泥,两手相握,左右来回倒来倒去,时不时还要用劲团紧煤球,让煤球粘合得更紧密不易开裂,很快一个个黑黝黝圆滚滚的煤球排列整齐地躺在泥土上晒太阳,而我们的脸和手也像泼了墨一样乌黑。
储存了煤还不够,父亲又在集市上向老乡买了两牛车柴禾,堆放进院落的一角,劈柴就成了他的事。接着,就是储藏一冬的蔬菜了。那时,到了冬天没有新鲜蔬菜吃,因此,家家户户都会在院落里不遗余力地挖一个菜窖,在寒潮到来之前,买上五百斤的大白菜储藏于菜窖中搭起的木架上。菜窖底下再挖些坑,将新鲜的菠菜、芹菜、胡萝卜、土豆、白萝卜分别埋进不同的坑里,用沙土覆盖好,吃的时候再来取,这样可以长时间保存蔬菜的新鲜。北魏农学家贾思勰在《齐民要术》中对冬藏也有记载:“在墙南的阳光下挖掘坑洞,将杂菜分类布置,覆盖土壤后即可经冬保存,需要时取出,与夏季的蔬菜无异。”这算不算今人对古人冬藏的延续呢?
母亲忙着腌萝卜干、腌咸鸡蛋。腌泡菜是跟邻居一位四川妈妈学的,一个不小的坛子里,腌的菜可不少,白菜、辣椒、豇豆、萝卜、洋姜挤得满满一大坛子,坛子封口以后,母亲扣了个碗,然后再用水封住碗口周围,就将坛子置身院子一隅,静等蔬菜的脱胎换骨;腌鱼也是一个冬天必不可少的储备,有些人家还会自己灌肠做香肠,湖南人家还会买来猪肉自制熏肉,这些东西挂满院子风干的时候,那些老乡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,无比感叹地说:“还是你们会准备,吃得丰富!”他们在冬季到来之前也会收藏一些东西,比如煤和柴禾,也会学我们在院子里挖个菜窖储藏一些大白菜、胡萝卜、洋葱和恰玛古,还有就是储藏大量的草料,因为他们大多人家都喂有几只羊,要确保一冬的饲草。他们还会将多余的羊奶制成奶酪块,或者酸奶块储藏起来,到了最寒冷的时候,拿出来煮化后配以砖茶,妥妥的就是一杯香浓的奶茶以御寒冬。
光阴倏忽而过,如今一年四季蔬菜瓜果肉奶蛋琳琅满目,随时都能吃到各种各样新鲜的蔬菜和水果,家家户户都用上了天然气,再也不用像过去储存一冬的煤和柴及食物了。在繁华喧嚣的春夏秋,人们忙碌于追逐生长和收获,等冬季来临时,大自然仿佛告诫我们,该停下脚步回归内心的宁静,冬藏不仅是自然规律,也是一种人生智慧。冬季是一年中气候最寒冷的季节,人体也需要进入“冬藏”时,“藏身、藏气、藏心”是冬季“三藏”,冬藏好了,才能根基牢固,厚积薄发,为来年积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