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贺震
寒冬腊月,小院中一棵枇杷树依然郁郁葱葱,花儿悄然怒放,与旁边冷艳华贵的蜡梅交相辉映。
我和妻子都非常喜爱田园生活,前些年贷款在乡下购买了一处带小院的房子。房子交付后,在绿化小院时,大姐将长在她家花盆中的一棵枇杷苗移栽了过来。这棵小树苗是大姐吃枇杷时,无意将果核吐在花盆里长出的。移来时,瘦瘦小小的,随手栽在了围栏边。我没当一回事,没施过肥,没治过虫,天旱时也没浇过水,任由其自由生长。几年过去,不经意间,小小的树苗竟长到四米多高,亭亭玉立,成为小院一景。前年秋天,我偶然发现有一枝杈顶端悄悄打苞了,到了寒冬,凌寒绽放。此后,越来越多的树枝在每年秋冬时节开花,次年初夏结出金黄的果实。而今年这个冬天已是繁花满枝,可以预见再过几个月,金黄色的枇杷将缀满枝头。
“梅未含英菊罢花……却见花开是枇杷”。冬季开花的植物不多,枇杷算一种。与高调的梅花独占枝头相比,一簇簇枇杷花躲藏在墨绿色的叶片之间显得非常低调,很不起眼,极易被人忽略。枇杷花期十分漫长,在万花凋零的深秋,枇杷开始孕育花蕾,11月开始绽放,一直开到次年2月。站在树下,能闻见一股淡淡的花香。
枇杷花有五块花瓣,小小的,白中透黄,以五至十朵组成一束,像梨花却没有梨花白,似李花又没有李花俏,保持着自己独特的个性。逢雨雪天气时,花朵往往被裹在透明的冰凌里,冰清玉洁。朴实得不能再朴实的枇杷花儿,为众花凋零的寒冬增添了明丽的色彩。因枇杷花寒冬绽放,民间又称其为“土冬花”。这花名真的很土气,一如民间给心爱的孩子起名“狗剩”一样。狗都不吃的东西,皮实,好养。
枇杷之所以叫作枇杷,是因为枇杷的叶片呈椭圆形,边缘有锯齿,状似乐器琵琶,故用谐音称其名为枇杷。“罗浮山下四时春,卢橘杨梅次第新”。苏轼诗中的卢橘,便是枇杷。
枇杷秋天孕蕾,冬天开花,春天结果,初夏成熟,经历秋霜、冬雪、春风、夏阳的层层洗礼,方才修成正果。大寒过后,枇杷花开始凋落坐果。来年开春,便能看到颗颗花生米大小的青色幼果了。到了谷雨前后,经雨水的滋润,果子日渐饱满。转眼立夏,果子的色彩逐渐变黄。小满来临,那黄似橘、亮如金、圆润清香的枇杷果便缀满枝头。枇杷自开花至成熟,承四季雨露,聚四时之气,汇日月精华,得天独厚。
“苏州好,沙上枇杷黄。笼罩青丝堆蜜蜡,皮含紫核结丁香。甘液胜琼浆。”苏州洞庭东山白沙一带早在唐代就栽种枇杷,久负盛名。明代王世懋在《学圃杂疏》中更是推崇洞庭枇杷为天下之最。一次,我与在苏州工作的堂弟贺华亮说起苏州的白沙枇杷。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此后每年初夏,我总会收到堂弟从苏州快递来的白沙枇杷。
一颗枇杷“五味药”,也是名副其实的人类之友,我有多年咳嗽的老毛病,常常受惠于枇杷制成的药物。
“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”。450多年前,归有光在《项脊轩志》的最后这样深情地写道。八年前,他的妻子魏氏在项脊轩小院中亲手种下枇杷树,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春天啊!那终年满树的碧绿,写满的全是深深的思念。
枇杷,一种深情款款的感情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