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龙迪勇

爱尔兰哲学家理查德·卡尼认为：“故事对于人类来说，就像饮食一样不可或缺。”如果说饮食维持我们的生命，那么故事则延展并丰富我们的人生。时空无限，我们每个人都只不过是茫茫宇宙中的一个过客。

博尔赫斯说得好：“在真实时间里，在历史中，每当一个人发现自己面对不同选择，他会选择一项，永远删除其他；在含糊的艺术时间里，情况并非如此，它类似希望和遗忘……”是的，在故事时间或艺术的“枝杈状时间”中，“时间有无数系列，背离的、汇合的和平行的时间织成一张不断增长、错综复杂的网。由相互靠拢、分歧、交错或者互不干扰的时间织成的网络包含了所有的可能性。”故事世界给我们的人生创造了无穷的可能性。

对于故事世界来说，不仅人生无穷、时空无穷，而且讲故事的媒介也是无穷的。按照罗兰·巴特的说法，“叙事承载物可以是口头或书面的有声语言、是固定的或活动的画面、是手势，以及所有这些材料的有机混合；叙事遍布于神话、传说、寓言、民间故事、小说、史诗、历史、悲剧、正剧、喜剧、哑剧、绘画、彩绘玻璃窗、电影、连环画、社会杂闻、会话。”当然，由于叙事媒介不一样，哪怕是叙述同一个故事，作品也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，从而构成不同的艺术叙事类型。既然如此，那么真正意义上的叙事学，就应该研究一切艺术中的叙事现象，而不应仅止于研究以语词为媒介的文学。事实上，这正是本人提出应尽快建构超越文学叙事学的“艺术叙事学”的初衷。

“艺术叙事”是我继“空间叙事”和“跨媒介叙事”之后的第三个学术研究领域。按照本人的习惯，正式的“艺术叙事学”研究是应在我的《跨媒介叙事研究》一书正式出版之后，才会真正投入主要精力的。但这本《艺术叙事学》小书的写作却有其特殊性：2022年底，吴子林研究员主编的“文艺学研究入门丛书”向我约稿，我觉得该丛书创意很好，就二话不说答应写一本《艺术叙事学》；于是，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，我一方面赶着为《跨媒介叙事研究》一书收尾，另一方面又要为一个新的“艺术叙事学”领域写作这本导论性的小书。我在写作上本非“快手”，加上行政事务繁杂，其忙乱可想而知，我甚至都起过要打退堂鼓的念头……好在时间在无情的流逝中也留下了探索的履痕：如今，《跨媒介叙事研究》一书即将由四川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，而这部既是“入门”也是“导论”的《艺术叙事学》书稿也终于可以交稿了。

本书共包括7个部分，导论旨在阐明叙事现象的跨学科、跨媒介属性，并通过描述叙事学的历史与现状，论述建构一门新学科即艺术叙事学的必要性和可能性。第一章论述了叙事媒介的重要性及其不同表达媒介的“叙事属性”，并探讨了像照片这样的“弱叙事媒介”达到流利叙事的基本路径。第二、第三章分别是对艺术多媒介叙事与跨媒介叙事的专论。如果说，导论和第一至第三章是相对综合性、宏观性的研究的话，那么，第四至第六章则分别是对图像、电影和音乐这三种具有代表性的艺术门类叙事问题的专门探讨，而构成这三种艺术类型的表达媒介分别对应的是“叙事属性”一般、较强和偏弱。

最后，我要引述意大利导演朱塞佩·托纳多雷《海上钢琴师》中的故事见证者和讲述者，也就是那个小号手所讲的那句经典台词，以作为本书的结语：“有一个好故事，我们便可以走遍天下……”在我看来，这句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。事实上，有一个好故事，还要以合适的艺术媒介讲好这个故事，我们才可以真正走遍天下，才可以真正享受无穷的人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