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吉卫明
斑鸠的鸣叫回荡在傍晚的天空,这种似乎本该穿行在农庄地界的鸟儿,由神秘的远境闯入居家者的视线,最朴素最原始的歌唱此起彼伏,很有韵律感;一群群山林里飞出来的灰喜鹊,都用第二声调“啊”“啊”地叫唤,追逐春天的烂漫;麻雀也是一群群的,八哥也是一群群的,它们的叫声短促而热烈,听起来热热闹闹的。
楼房的顶上,一只大黑鸟一直在展示歌喉,妻子说:“什么鸟,叫得太好听了。”“乌鸫鸟,又称百舌鸟。”其实,一开始我怎么也不敢相信,那么动听的嗓音来自这种黑漆麻乌的家伙,第二次听见,仍然带着偏见,再后来只有佩服。若评模仿大师非它莫属,语言大师它也当之无愧。乌鸫的歌喉音域宽阔、极富变化,你可以听出来它的精神亢奋、它的情绪低落、它的自言自语。我学着它的叫声,它根本不予理睬,骄傲地站在高处,或许它认为自己的歌喉就应该在高处,哪怕换个地方,也是树梢。命运没给它美丽的羽翼,却赋予它一副惊艳的嗓子,飞羽的江湖,不知有谁可与之一较高下。近些日子,每天凌晨四点,窗外的树上,它好像与好些鸟儿窃窃私语,时而缠绵、时而婉转,或者字正腔圆,或者含混不清,听着听着,我在梦乡里醉了。
此时,梅花正开着,樱花正开着,玉兰花正开着,油菜花、桃花、梨花、杏花正开着……这么美的春天,鸟雀们欢呼雀跃,似乎沉浸在盛大的节日里,纷乱的歌喉不啻为与花的情歌。百鸟争鸣,百花齐放。多么好的季节,多么好的情境。
我与妻子在一个晴好的晌午出门,树上一只鸟儿正叫得欢。“那是白头翁吧?喉咙很俏哎。你不是养过一只么?”我说:“是的,我喜欢它的叫声。你注意听,它的歌喉,除了嘹亮之外,还有跳跃音、间歇音、弹舌音,相当富有情趣。吹口哨的高手,学不来它的本事。”妻子果真听出了特别,她虽然不懂音律,但是根据我的说辞,知道它是在玩跳跃音,每一个跳跃,都传递着快乐的情绪。
我最喜欢听鸟儿们的歌唱,它们歌唱春暖花开,也给人类带来愉悦。你听这鸟的叫法、那鸟的叫法,来自东边的叫声、西边的叫声,还有它们的合唱,多么动听和有激情呀。它们的歌声,让人们不知不觉间在心里长出无形的花树,供它们的歌声在其中穿梭回荡。
妻子认为我有点奇谈怪论,又不能否定我的说法。她整日忙于家务,去年我带她外出看花,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多颜色、这么美,心情被花色一染,好像自己一下子年轻了许多。现在自然乐意随我出来听鸟鸣。我们来到一个山坡上,坐进一个观景亭,这里简单到只有蓝天、白云、草坪、树和花,似乎专为听鸟鸣而设。我说:“我们听吧。”妻子问:“哪有鸟啊?”我说:“没事,先看看蓝天、白云和周围的环境,鸟就来了。”“咦,有鸟在叫哎!”“这是山雀,声音有点细,但这鸟非常聪明。”
我们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,看到几棵大白杨树上有蓬大的大蓝喜鹊窝,大蓝喜鹊“咔咔”的大嗓门划破一时的宁静,显示着威武;又有一两拨鸟群歇在草坪里,“叽叽喳喳”叫着,轰然一下飞走了;还有一种长尾巴的四喜鸟,尾巴一颠一颠的,声音也不错。它们那样兴奋,来了又去,宛如花树被风儿吹得花瓣飞散,花香四溢。
回到小区时已近傍晚,我和妻子还觉得有点不过瘾,又欣赏起斑鸠、乌鸫、白头翁和许多鸟儿的歌唱,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静静地听着,听着,许是入了神,觉得自己也是鸟儿,想与它们一起在这样的春天里嗨一把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