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刘少勤
这些日子,我时常想起一位陌生老人,一位迷路的老奶奶。小城街头,她左右张望、喃喃自语,迷失了家的方向。我们邂逅,走近,对视,她有言,我无语,瞬间擦身而过。随着时间流逝,她的模样已越发模糊,但那双混浊眼睛发出的焦灼目光,如芒刺背。
春节放假接近尾声,高速公路上车流滚滚。正月初六中午参加完侄女雨荷的订婚仪式,我就从酒店快走着往小区赶,回南京得尽早开车出发。
上午几次查看道路动态,显示途中时间都要七八个小时。两三百公里路,平日里也就三个多小时,一口气跑下来都不带歇息的。我脚下生风,边走边估算着抵达南京的夜晚时间,想象着高速公路的拥堵,眼前似乎是一条火红的汽车尾灯长龙,我机械地跟着起步、刹车,又起步、又刹车。
快到小区门口时,一位老奶奶逆行迎面走来,离我三五步远时,我多看了她几眼,头发花白,穿着清秀,模样儿周正,边走边张望,嘴里嘟哝着。她径直走来,怔怔地望着我,“我的家在哪里,我的儿子在哪里?”她急急地重复着同一句话。没等我反应,或许见我没有反应,也就几秒钟,她跟我擦身而过。我没停下步子,跟老人反向而行、渐行渐远。
身后一声汽车喇叭急促响起,我猛一激灵,从高速公路拥堵的焦灼中走出。待回头寻找那老人,她已变成视野里的一个黑点,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马路尽头。太阳下,我呆呆站立,看着小黑点消失的方向,不由自主地狠拍了几下脑袋。我应该帮帮她,也完全能够帮到她,可电话联系她的家人,可拨打110,也可自己护送,还可托付他人代为关照。以前曾帮过几位迷路老人,母子重逢、父女再会的场景是多么幸福、多么感人啊!偏偏,这回我什么也没做。
开车回南京路上,我一直自责中,几次跟妻说起,不知老人找到家没有,路上会不会有个闪失。妻说,好人多得很,还有警察,也许老人佩戴了智能定位呢。见我还唠叨,妻又笃定地说:“凭我直觉,老人早已安全到家了。”看着妻真诚的表情,我选择了相信。
闲暇,我们在南京的几位乡友经常联系,老家父母总是绕不开的话题。同学丁锋是企业老总,但他父亲去年“私自逃离”就驳了他的颜面。那次老丁乘着小丁的“大奔”,在众亲友的祝福、羡慕中,风风光光来南京别墅里养老,结果没几天就吵着要回去,见小丁不答应,老丁“犟牛”脾气一犯,扭头就乘大巴回了老家。其他几位老人也是“通病”,他们喜欢在地头踩着土坷垃,喜欢在集市就着嘈杂声喝盎老酒,喜欢在空旷的老宅里恣意地拉着二胡,喜欢听熟悉的鸡鸣狗吠。
日复一日中,人们朝迎一轮红日,晚送一抹夕阳。生活中,爱多是为了在一起,而父母对儿女的爱,注定是一场场别离,一场场渐行渐远的别离。作为儿女,我们应该做到且能做好的是,守家庭美德,尽子女之责,无法天天陪伴是大概率,常回家看看则是小目标,在“渐行渐远的别离”中多求欢聚。
我想,我们不妨多从老人那里捕捉他们的情绪与情感,这也是社会和谐美好的基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