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宝应 陆金美

老家虽然没有山，但有湖荡、河塘，及天然的芦柴。工作闲暇时，我总习惯回老家走走，看看湖边的芦柴。

春天来了，湖边的芦柴根冒出了嫩嫩的尖子。不久，芦柴秆渐渐变粗长高，秆上的叶子舒展身姿，在微风里轻轻摇晃。到了六月，芦柴叶子成熟了，绿油油的，有四指宽，修长的叶子翠绿鲜艳，用手一摸光滑滑的，散发一股诱人的清香。到了端午，老家人们把芦柴叶子称为：“粽箬”，采摘下来裹粽子。

记得小时候，大人忙于队里的农活，端午节前一天，采摘粽箬就是我们孩子的事情。一放学邀上几个同伴，拎着篮子，到河塘边打粽箬。芦柴秆有两米多高，我们孩子个子矮，要想打到新鲜的粽箬，就必须跳起来，将芦苇秆抓住拉弯在自己的跟前。打粽箬也是有技巧的，一手扶着芦苇秆，一手抓住苇叶的根部，朝下用力一掐，随着“啪”的一声，青翠的粽箬应声被掰下，放到篮子里，新鲜碧澄，散发出幽幽清香。

回家后，母亲把篮子里的粽箬放在烧好的开水锅一烫，然后将十几张粽箬聚在一起，扎个把子，挂在屋外晾干水分后，晚上就可以动手包粽子了。只见母亲将粽箬先卷成一个喇叭形，把浸泡好的糯米舀进去，靠在盆沿抖几下，又用筷子往里轧几下，用手按得实实在在，再将多余的叶片反折回来盖住扎紧，用搓好的细麻绳把粽子一圈圈地缠起来，不一会儿一个漂亮、精致的尖角粽子就包好了。母亲会包好几种粽子，有犄角对称的菱米形的、犀利峭拔的斧头形的、粗放简朴的草把形的。等粽子包好后，就放入大锅中慢慢煮熟。随着白腾腾的雾气，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清香。等粽子煮熟了，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锅盖，捞出一个粽子。经过蒸煮，粽叶由原来的青绿变成了暗黄色，糯米也吸收了粽叶的香味，吃起来格外香糯有韧劲。那时虽然很少有肉馅，但母亲也能做出几种馅料的粽子，有红豆绿豆、花生蜜枣之类，都是我们爱吃的。

粽箬除了用于包粽子，其实还有一大用处，就是做药。小时候，我清晰地记得如果庄上有人害了疮，家人就跑到柴滩上打几张芦柴叶，回家把它切得细碎细碎和艾叶一道敷贴在患处，过上一个礼拜就会痊愈。后来上了高中，我读了好多课外书，才知道芦柴叶切成细末，可治发背溃烂；芦花止血解毒，治鼻衄、血崩，上吐下泻；芦茎、芦根能清热生津，除烦止呕。老家芦柴叶子是缺医少药年代乡亲们治病的宝贝。

粽箬也是我们孩子制作芦笛的材料。采下几张粽箬卷成芦笛，大头用小柳枝别起来，小头捏扁了，用嘴咂摸几下，使劲吹就能吹出响声。芦笛的音调跟卷的笛筒子长短、用粽箬多少有关系，用粽箬少卷的笛筒子细，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；用粽箬多卷的笛筒子粗，吹出来的声音则清脆悠长，有时引得树上的小鸟也跟着鸣叫。从端午节开始一直吹到10月底，每天早上、中午第一个到达村口的小伙伴，就会站在小木桥上吹芦笛，芦笛声就像部队的集合号，小伙伴们听到了召唤，纷纷背着书包随着那纯美的声音向集合地而去。

前日在老家，一位发小告诉我，每年端午前，村里就有人每天划着小船，在湖荡、河塘中采摘粽箬，然后弄到城里卖。就几天时间，能挣几千块钱。

我站在发小撑的小木船上，看着成片芦柴随风摇摆，连绵逶迤，十分壮观。它们是老家湖荡、河塘的守护者，是好多鸟儿的聚集之所，一阵南风吹过，湖边的芦叶好香啊！我禁不住伸手摘上几片芦叶，叠得整整齐齐，放在车子里。今晚回家，我要用老家的芦叶，包上一锅喷香的粽子，好好过一把馋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