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南京 徐廷华

去年年底地铁7号线运行，南湖站距离我家一步之遥，我出门方便至极，一改以往的等公交而坐地铁。反正条条地铁通“罗马”，纵横交错中只需在关键站点换乘一下，大大缩短了路上的时间。

一次，我坐在7号线第一节车厢，竟发现这条地铁线的列车是无人驾驶的。车头与车厢之间没有隔离板。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襟危坐在“驾驶”椅上。列车启动时，不见他摆弄各种仪器、按钮，只见他一手握着对讲机，两眼聚精会神地目视前方。我透过车窗近距离看到这趟列车行驶的一路风景，着实让我开了眼界。原来长长的地铁隧道不是黑咕隆咚，也不是全程灯火通明，而是在轨道两侧有规律、有距离地闪烁着一盏盏白炽灯，转弯处还设有红色警示灯。列车的行驶像一首交响曲，由起始的慢板低沉，到行云流水，再进入高潮的激越奔放。列车离开一个站点，沿着弯弯曲曲的轨道前行，两侧白花花的灯光因车速的加快连成了一条白线闪过。不一会，隐约感觉到前面一站的灯光倾泻进轨道，车速也缓慢下来，一块块广告牌映入眼帘，播音员的声音提示乘客做好下车准备，到站时，列车戛然而停，车门开处，乘客迅速上下。全程都是智能控制，井然有序，那个小伙子坐在那里似乎是个“摆设”，我有心想找个机会和他聊聊。

当我又一次坐在7号线第一节车厢时，恰巧又碰到那个小伙子。我索性在列车启动前与他聊起来。

“什么时候来的？”我问。

“7号线运行时调过来的，原来在2号线。”他说。

“无人驾驶习惯吗？”

“开始不适应，慢慢适应了。”他微笑着说。这时列车启动了，他停住了话题，两眼又目视无限蜿蜒的远方，一眨不眨，这是他的职业养成的习惯。尽管那条狭窄的隧道被限制在两条平行线之间，可他却能够在窄窄的轨道上看到无限的世界。

生活中常有一种缘，几天后我在7号线地铁大厅再次碰到那个小伙子，他夹着一本书，正走向电梯，可能是下班了。他一眼认出了我，这回我们又续上了上次未说完的话题，让我对眼前这个帅小伙有了深层的了解。

小伙子姓魏，今年25岁，毕业于一所铁路专业技术学院。干这一行有三年时间了，是在几百个对口毕业生中考进去的。挺不容易，当时只录用了八个人。刚开始工作，他觉得一切都新鲜，单位福利也不错，信心满满。但俗话说，职业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。小魏在学校有文艺天赋，爱说爱唱，有股朝气。三年干下来，他觉得自己有点暮气沉沉，特别是调到7号线后，一天说不上几句话，安排个人坐在那里，是为了预防万一出现的新情况，但这样的概率是很少很少的，因为地铁的智能系统，天天时时分分秒秒都在检测。“有一段时间我想跳槽，小年轻干无人驾驶，把身上的锐气都减掉了，心里闷得慌。但最终我还是适应下来了，下决心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。地铁的天地广阔得很，这里面有很多的知识要学，不能落伍，我还年轻着呢。”他扬了扬手中的那本书，一脸的阳光。从他的话中，我能感受到他心中憧憬的美好明天。

那以后，我常碰到小魏，他端坐在“驾驶”椅上，注视着远方，那是他心中无限美好的世界。我想起土耳其诗人贾希特·塔朗吉《火车》中的诗句：“去吧，但愿你一路平安，桥都坚固，隧道都光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