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安徽六安 涂多扬

家附近有一个卖手工水饺的小摊子，我平常并不太注意，有一回下班回家，看到生意极好，所有的椅子都坐满了人。

我驻足围观，看到老板在案板上撒把面粉，擀面杖在他手底转得飞快，面皮如白鸽扑棱着飞起又落下，馅料堆成小山丘，韭菜混着肉香往面皮里钻，手指头翻花捏出十八道褶，铁锅水滚三回，白胖饺子便浮了上来，捞起，盛入碗中，一气呵成。

老板是位瘦高老头，系着靛蓝围裙，面对这么多的客人，他依旧不急不慢，手工饺子做得慢条斯理。所有的饺子都是他现包现煮，正应上招牌的那句话：手工水饺，现包现煮。摊上的客人也是有说有笑，并没有听到任何催促“老板快些”的声音。夜晚的柳树，在月光下轻轻摇曳，柳树下的饺子摊，在欢声笑语中充斥着人间烟火气息。离开时，我望着这家饺子摊，有点疑惑。

直到某个加班的雨夜，路灯把柳树影子拉得老长，饺子摊的灯光在雨帘里晕开团团暖黄。我掀开帘子时带进一串水珠，正撞见老板蹲在角落剁馅，刀刃起落间火星子似的溅在青石板上。“这大晚上的，您咋还开张？”“总有人馋这口热乎的。”他抬头笑，眼角的皱纹里嵌着面粉，“现包的饺子能揣在怀里暖肚子，预制菜能暖到心窝里？”

这话让我想起城里林立的便利店，三分钟加热的料理包，连饺子褶都印着机器的刻板。而此刻柳树下，老板正把一盘饺子下进滚烫的热锅里，又见白胖饺子挨挨挤挤浮上来，老板麻利地捞起水饺，盛在盘中，又舀了一勺面汤盛进小碗里，“醋蒜都在小桌上，自取啊”，随着老板话音刚落，一盘饺子已经摆放在我的面前，我迫不及待地咬破皮儿，鲜汤直窜嗓子眼儿，这时，我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来这里吃饺子了。

从那次以后，我也成了这家饺子摊的常客，有时看到白领蹲在马扎上剥蒜，等饺子浮起时，连汤带水吸溜进肚，烫得直哈气，倒比外卖盒里整齐码放的速冻饺子更熨帖人心。

如今，我们好像习惯了“预制”生活：便利店的三明治永远切成等份，外卖包装袋印着标准化笑容，短视频里三秒一个笑点像流水线产品。连情感都成了快捷键，节日祝福模板在群里群发，连吵架都套用热搜词条。那些被预制的光阴，像超市货架上的罐头，整齐却尝不出四季流转的滋味。

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，柳树下的饺子摊固执地守着三慢法则：慢揉面、慢剁馅、慢煮时光。当机械齿轮咬碎太多人间烟火，或许我们该庆幸，还有这样的角落容得下手作的温度。